作品相關 (4)
關燈
小
中
大
幫你穿的，所以脫的時候還是我幫你脫。
你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床上，輕輕把腳擡到我面前。
在我幫你脫下一只鞋的時候，你突然把手伸到我的後腦勺。我疑惑擡頭的時候，你把額頭抵了上來。
你的手還在摩挲我的後腦勺。
我舔了下唇，笑了下。
下一秒，我把你撲倒在床上。
247.
你淡金的卷發在隨我一起長大的床鋪上攤開，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我壓下來，把手撐在你脖側，也一眨不眨地盯著你看。
“Sherry……”我說。
“James……”你說。
我覺得，日子剛好，氣氛剛好，人也剛好，此時不做更待何時。
更何況，你略帶笑意的眼睛裏，滿滿的慫恿。
瞄準你的嘴唇，我深深俯下身子。
“叩叩叩——”
248.
“Bucky，Sherry？”Steve隔著門喊。
“媽媽說，差不多得了，該開飯了哦！”Bella接著說道。
“……”我&你。
249.
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
你踢了我一腳，壓低了嗓子說:“你快回話啊！”
我只能黑著臉咬牙切齒喊:“這、就、去！”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急切地想要跟老爸老媽，以及Steve和Bella斷絕關系。
250.
門外腳步聲漸遠。
我緊繃著的身子一松，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倒是你，事不關己似的“噗哧”一聲笑。
我叫道:“笑毛啊！”
你一挑眉:“遺憾嗎？”
我:“……你說呢？”
你沒回話，而是伸手從我胸口的口袋裏把你給的聖誕禮物掏出來，在我眼前一晃，然後送到嘴邊輕輕一吻。
……好吧，這下就不算遺憾了。
Chapter Seven.
【新年夜晚的風月。】
251.
我:“Sherry……”
你:“嗯哼？”
我:“……我腿麻了。”
你:“就三分鐘。”
我:“……在畫家眼裏，三分鐘跟三十分鐘是不是一樣長啊？”
你:“不啊，為什麽這麽問？”
我:“因為你特麽半個小時前就說‘就三分鐘’了！”
252.
我不是小孩子，你當然也不是。
一個暧昧的平安夜沒有改變什麽。
聖誕節後，我們如往常一樣，相安無事。
只是你親吻我時比以往更撩撥人了。
253.
我再次到你家來的這天，是聖誕節一星期後。
這天是1942年的1月1日。
新年快樂。
254.
老爸重新買給你的聖誕禮物是倫勃朗的顏料，一共三十六色。
你說，你的新年願望是，把這和顏料全部用在我身上。
一想到我居然有機會成為一個三十六色的人，開始還挺高興的。
但等我扶著椅子擺起造型而你說出第一個“就三分鐘”後，我就後悔了。
而且，你居然接二連三地說了三次。
255.
你說：“下半身就要抹完了，你有什麽需要我特別關照的地方嗎？比如說，增大什麽什麽的面積之類的……”
我說：“請照1:1比例尺來，謝謝。”
256.
原本我的預想是，新年也讓你來我家一起過。
但有人搶在我之前邀請了你，還順道邀請了我。
就是那株蠟梅花的主人，住你隔壁的鄰居，來自亞洲中國的Yao夫婦。
257.
毋庸置疑的是，在當時所有的美國人眼裏，中國是一個相當神秘的國度。
在那裏，有世界上名列前茅的人口基數，有歐洲人民和美國人民特別喜歡的瓷器玉器，也有為數眾多的蘇聯盟友，還有各種各樣的傳奇神話。
而恰好魔幻奇幻是除了偵探推理以外我最喜歡的東西。
所以我跟Yao先生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們天空中飛著的龍都是散養的嗎？”
258.
Yao先生當時的表情讓人終生難忘。
那表情仿佛在說:
還天上飛龍呢，我看天上飛的是你吧？
你真是要上天啊。
259.
Yao夫人是好心人，沒有取笑我，而是幫我解釋了龍在中國的真實存在方式。
而你，你當時也沒有取笑我。
但是隔天我就收到了一幅漫天飛龍的水粉畫。
所以我還是認為你嘲笑我了。
260.
一直以來，美國人印象中的中國人習慣於恪守成規，懂得很多不思進取的道理，男人的後腦掛著油膩膩的長辮，女人的腳小而畸形，審美異常。
但是Yao先生和Yao夫人顛覆了我的看法。
在這對夫妻身上，我既沒有看到纏住了中國男人思維的長辮，也沒有看到裹住了中國女人自由的小腳。
Yao先生文質彬彬，Yao夫人漂亮大方。
他們都是值得一交的知識分子。
果然呢，眼見為實。
261.
不過中國人過於謙虛，這倒是真的。
這一點與美國人的過於自信很不同。
比如說，如果我跟Yao先生說:“您太太可真漂亮呀。”
Yao先生會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哪裏哪裏，您過獎了。”
262.
而如果Yao先生跟我說:“您的女朋友可真漂亮呀。”
我會自豪地挺起胸膛:“那是，我女朋友天下第一美！”
263.
雖然在Yao先生家做客的這一天很愉快，但期間我們也聊到了一些傷感的事。
比如說，“戰爭”，這個沒有國界區別的痛苦之源。
只是提到這個詞，悲傷與憂慮就會從Yao先生和夫人的臉上溢出來。
也難怪，祖國在遭受槍林彈雨，即使遠在天邊，作為她的子民也免不了感傷。
264.
“我有個哥哥，為了我家的血脈，硬是把我送出了國。”Yao先生聲音低沈。
“那您哥哥呢？”我問道。
“上了戰場，為國出力。”Yao先生聲音略帶顫抖。
265.
說實話，為國出力也是我向往的。
珍珠港事件後，我有好多好多同學都丟掉了手中的紙筆書本和懷裏的愛人，義無反顧地去了戰場。
我毫不懷疑我會是其中之一。
但真若要問，我能狠下心，丟下懷裏的你嗎？
266.
說點有趣的事。
中午飯我們留在Yao先生家，由Yao夫人親自下廚，制作他們的特色美食。
這是我第一次吃中餐，這讓我相當興奮。
中餐的花樣多得讓人眼花繚亂，而且出乎意料的好吃，居然能讓我這個吃慣了半生牛排和火腿三明治的地道美國人都讚不絕口。
如果中國人拿著中餐來攻略美國，想必不到半年大家就會全部被攻陷了。
想想，還有點後怕。
267.
不過我很快就安心了。
在我第三次因為使用“筷子”夾菜，卻夾到了自己右手虎口的肉時。
筷子，這兩根細長的木條簡直是不可理喻的存在！
268.
在這種時候，你心靈手巧的一面就展現出來了。
只是看著Yao先生和Yao夫人各自師範了一遍，你居然就可以穩穩地用筷子夾菜了。
你沒有急著嘲笑我。
因為你忙著幫我夾菜。
269.
Yao夫人做的飯深得你心，瞧你把米粒都吃到臉上去了。
我把這倒黴筷子丟下，戳戳你，然後指著自己的左邊嘴角，示意你註意你嘴角上的米粒。
你揚了揚眉，從你的方面理解了我的意思，然後湊過來親吻了我的左邊嘴角，回去繼續吃。
我在姚夫婦戲謔的目光裏，臉紅成桌上那碟辣椒醬。
270.
下午三點時，我們告別Yao先生和夫人，回到在隔壁的你的家。
熱情好客的Yao先生還邀請我們加入一個月後在唐人街為慶祝中國傳統節日春節而舉行的晚宴，你沒有拒絕，而我很歡快地接受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你是為了Yao先生說的，更加豐盛的免費的中餐。
因為我也是。
271.
“完成了。”你滿意地舉著畫。
“給我瞧瞧！”我擡著麻掉的一條腿，蹦蹦跳跳地過去看畫。畫中我一身西裝，手扶椅背，一條腿擱在椅座上，彎著一邊嘴角在笑。
不知為何，有一股撲面而來的渣氣。
272.
“尺寸覺得如何？”
“……”
“我覺得畫小了。”
“……”
“你倒是說話呀！”
“……沒見過的事，不要胡說！”
273.
完成這幅畫，足足花了你三個小時。
再擡頭，窗外黑乎乎一片。
我以“我這麽一個大帥哥獨自走在外面你放心嗎”為由，得到了你讓我住下來的許可。
274.
一樓住著Bering夫人和雀斑女仆Hedy。
二樓住著你和我。
我感覺我再次感受到了你的自尊心。
因為雖然你殘疾，你在家裏也喜歡住在高的地方。
越是讓你痛苦的地方，你越是想要隱藏。
或者說，越是想要麻痹自己。
275.
Bering夫人來樓上一次。
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盯著我:“年輕人，我年紀大了，睡眠淺，你可以體諒體諒我。”
我:“……您先體諒體諒我吧。”
276.
二樓只有一個浴室，你先去洗澡。
我站在客房的門口，水聲很清晰。
等你洗的差不多了，才發現意外。
277.
你疑惑地穿著厚實的絨毛浴袍走出來:“Bucky，你弓著腰做什麽？”
我強作淡定:“哦，沒什麽，一個不高興兄弟不高興了。”
278.
你多聰明，你多黃暴，不用我明說你就懂。
你意味深長地把目光往下移了移:“既然他不高興了，你也不要虐待他哦。”
我幾乎崩潰了:“你好歹假裝臉紅一下怎麽樣！”
279.
我一遍一遍地沖著涼水，強迫自己冷靜。
我也不知道為啥，只是聽了聽你淋浴的聲音，想了想浴室裏的你，咋就惹怒了不高興兄弟了呢？
280.
我在客房裏站了很久。
身上是一件你沒穿過的浴袍，有點小，我穿著不太舒服。
所以我又把它解開，整了整。
你突然推門而進:“Bucky！”
我手忙腳亂套好衣服。
不過，晚了一步，硬了百分之六七十左右的不高興兄弟讓你撞個正著。
你興致勃勃地繼續盯著看。
我惱羞成怒地瞪著你:“不知道敲門嗎！”
你聳聳肩:“敲了門，我怎麽可能欣賞到你養眼的胸肌，以及不高興兄弟呢？”
我:“……你出去！”
你聽話地出去了。
281.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想。
你該有的矜持和害羞呢？我怒。
你——“你他媽又要幹什麽！！！”我瞪眼。
你又一次毫無預兆地打開門，直接盯著下面看。不過可惜，我沒有再拉開浴袍。
“嘖，我還以為能再養眼一次的……”你帶著遺憾走了。
……這下好了，不高興兄弟的怒火隨著我加重的憤怒呼吸聲，“蹭蹭”地漲。
你說的對，既然他不高興了，我也不該虐待他。
我拔腿就往外面走。
283.
你剛好準備關你的房門。
我一伸胳膊，先別住門，再生生撬開。
你扶著門把擡眼看我。
我掰著門框垂眼看你。
你說:“真生氣了？”
我說:“不高興兄弟一直在生氣。”
你說:“那你有何貴幹？”
我說:“想要教教你什麽叫臉紅。”
強拉開門，我擠進去。
284.
這次是比以往都要熱烈的親吻。
你被我按在門板上，拼命仰頭，一招一式地應對我唇舌的攻勢。
這你得感謝我。因為剛開始的你還不懂得什麽叫KISS，是我在相識相戀的短暫時日裏教會了你，才能讓你此時沒有手忙腳亂。
好吧，我也有點遺憾。
我挺想看到手忙腳亂的你的。
285.
也不知道是啥時候的事，反正當你得空喊一聲“等等James”的時候，我們已經一上一下轉移到床上了。
你衣衫不整地推了我一把。
我眼神掠過你白花花的胸脯，有點眼暈。於是稍稍直起身，給你點時候緩緩神。
順便先把我自己的衣服扒了。
286.
你:“瞧瞧你這一套熟練的動作，很有經驗嘛。”
我:“……謬讚謬讚。”
你擡腳踢我:“這時候你謙虛個毛！”
我十分委屈:“我要是驕傲了，你還不得打死我。”
287.
我身上就一件浴袍。但脫起來，費了老大的勁。
當我脫到一半的時候，你突然雙眼放光地說:“保持住James！這樣的你真是性感！容我先把這一幕畫下來！”
我痛苦地繃緊身子。
你他媽先容我打死你啊！
288.
最後你也沒有畫成。
因為不高興兄弟已經在氣頭上了，片刻不能等。
而我成功地教會了你什麽叫臉紅。
不僅臉紅，你一激動一興奮，幾乎全身都紅了……
289.
我時不時地對上你的眼睛，看到以往雪後初晴的天空好像要下雨，一片濕漉漉的。
偶爾與你分享一個吻，看著你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
你總是試著抱緊我，抱得特別特別緊。
仿佛再也不分離。
290.
一個眼神就讓我清醒。
一個微笑就讓我迷醉。
一個擁抱便將我註滿。
所以你與別人不一樣。
291.
我擁抱著你，手指游走在你身體的每一寸，感受你每一寸的溫暖。
你的呻/吟是這世上最動人的樂章。
我想把你抱的更緊，更緊。
我說道:“Sherry，說句不好聽的話——下輩子我要上的人，還是你。”
“你忘記了？”你捧著我的臉，落下一個個吻，“你上輩子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Chapter Eight.
【意外總是突然的。】
292.
我特別喜歡與你一同醒來的早上。
你總是比我醒得早，負責讓我多睡十五分鐘後把我叫醒。
我睡眼朦朧地對鏡穿衣。
早已穿好衣服的你會從後面抱上來，手臂穿到我身前，幫我扣襯衣的扣子。
而我則趁機摸摸你順滑的金色卷發，在你擡頭的時候，給你早安之吻。
你通常都會認為一個吻不夠，會索要第二個吻。
然後是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
我們幹脆躺下再來一發算了。
293.
除了早安吻，你還熱衷於在早上撩撥我。
比如說，摸摸我的胸肌有沒有被你安撫大。
比如說，看看昨天晚上你種的草莓發芽沒有。
比如說，問候一下某個不高興兄弟此時的心情。
294.
無數次我被你氣得想把你再扔上床。
這時，你就會大喊起來。
在你家，你就喊:“Gloria！”“Hedy！”
在我家，你就喊:“Bella！”“Juliet！”
我不得不舉手投降。
你屢試不爽。
295.
“我恨你。”我惡狠狠地說。
“我愛你。”你笑瞇瞇地說。
296.
一月半大風的這天早上也是這樣的。
我還以為這又是一個美好的一天的開端。
但是，早上還睡在我床上的你，晚上就躺到了醫院的病床上。
意外總是如此突然。
當我茫然地病床前守著你時，我想到。
297.
原本這一切是可以不發生的。
但今天是學校開新學期動員大會的日子，你必須去。
而我父母三天前丟下我跟Bella去外面浪了，我不能走。
看，意外就是這樣講究時機。
298.
你從我家離開時，我幫你穿外套。
我說:“這麽大風的天氣，你還是別出去了吧。”
你說:“為什麽？你怕我被風吹走？”
我把你抱緊懷裏:“是怕你被風吹進別人懷裏，別人不肯還我。”
299.
“放輕松，親愛的，”你用額頭抵著我的胸膛，發出不懷好意的悶笑聲，“別人不一定有你的好腰力。”
“……還是讓風把你吹走吧。”我冷漠臉。
300.
“實在不放心的話，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們可以乘著風去奧茲國。”
“像《綠野仙蹤》裏的桃樂絲一樣？”我說著卻沒松手。
“像《綠野仙蹤》裏的桃樂絲一樣。”你愉快地笑了。
301.
美好的瞬間與此時的凝重交織著，讓人不由得想要用力地大口喘氣。
我一遍一遍地想，我要是真地跟你一起走了多好？
302.
你走後沒多久，Bering夫人就來給Bella授課了。
Bering夫人說:“James，英俊的小鹿仔，今天的你真是沒精神呢。”
Bella說:“因為Sherry姐姐棄他而去了！”
我說:“屁！她就是去開個會！”
Bering夫人忍不住笑了:“這樣吧，James，若是你信得過我這個家庭教師，你不妨把Bella留給我，你去找Sherry吧。”
我激動了:“夫人，我比信任太陽每天都會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還要信任您！”
Bering夫人笑:“真的？”
我讓她看我睜大的眼睛:“您見過比這真誠的雙眼嗎？”
303.
我去找你了。
我不知道你們在哪裏開會，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去你的畫室的。
所以我直奔你的畫室而去。
剛爬上二樓樓梯，就看到你扶著木質扶手，身形搖搖晃晃。
我正要喊你:“Sher——”
你驀然倒下，摔在樓梯上，當著我的面。
因為還有一段距離，我不能扶住你。
我恨這樓梯。
304.
我在前面提到過，我此生最大的敵人，是與生俱來的恐高癥和後天形成的樓梯厭惡癥。
前者害我在後來的戰場上，必須硬著頭皮追隨美國隊長在高處作戰，並定期接受戰友的嘲諷。
而後者讓我恨不得把我見過的所有的樓梯都“突突”了。當然了，我第一個要“突突”的，就是這三層樓梯。
305.
當時你穿著白色棉裙，金發散亂。
第一眼看過去，就像在樓梯上攤開了一個煎蛋。
對不起，我本不該在這麽嚴肅的場合這麽不嚴肅的。
可是當時你躺在那兒，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甚至我感覺不到你的生機。
窗外風聲大作，枝頭的紅雀還在嘰嘰喳喳地聒噪。
但事實上，現場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急需用某種新的情緒，來壓過那份可能會失去你的那份恐懼。
可惜的是，即使是開玩笑，也蓋不過恐懼。
306.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送你去醫院的。
只記得回過神來，我已獨自一人呆坐手術室外。
突然就回想起在我抱起你時，你在昏迷狀態下的抽搐和瑟縮。
你感覺很不好，我感覺更不好。
後來我才知道，那正是離別的預感。
307.
還好，很快護士姐姐就把你推出了急救室，不然他們就得再急救昏倒在急救室外的我了。
除了面色慘白和一直昏迷，你一切如常。
你昏睡得十分安心。
就像每個睡在我懷裏的晚上。
308.
我在病房守著你，得知消息的Bering夫人帶著Bella來了。
“如何？”Bering夫人說話時聲音有過顫抖。
“醫生說，她的脊髓灰質炎覆發了。”我平靜地回答。
脊髓灰質炎，即，小兒麻痹癥。
309.
Bering夫人的表情十分覆雜。
她說:“果然北方……她還是來的太早。”
我說:“夫人，醫生還說……這個病，他們治不了。”
她說:“是的，James，這個病他們治不了，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能治，不然羅斯福先生也不必坐著輪椅到處演講了。”
我說:“可是……”
她說:“James，這麽說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須帶她回南方去。”
310.
“……必須嗎？”
“必須。南方溫暖，對她有好處。而且，從小照顧她的私人醫生也在南方。”
“……好吧。”
311.
唉……當初高中畢業，我為什麽非要貪戀紐約大學近，而沒有選擇南方的大學呢？
不然，我就有理由跟你一起走了。
312.
晚上我堅持留下來陪床。
你所在的這間病房床很多，但病人不多。
隔著一張床躺著一位同樣是小兒麻痹癥的患者。
不過他看起來比你年輕許多，可能還沒有讀高中。
他獨自一個人，抱著收音機在聽廣播版《ABC殺人案》，聲音不小。
313.
“下面是一段廣告。”
“四分之三的著名好萊塢明星，推薦鉆石香皂。”
“為您提供高端肌膚護理。”
“做鉆石女孩——[叮——]”
“兩塊只要39美分。”
314.
我瞪了那小子一眼，熊孩子毫不在意，反而把聲音調得更高了。
沒等我氣得跳腳，你突然睜眼了。
或許你是被吵醒的，這是那小子的功勞，所以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315.
我緊張地伏在你床前:“Sherry，你感覺怎麽樣？餓嗎？渴嗎？疼嗎？需要我喊醫生過來嗎？”
你虛弱地笑了笑，等我不再發問了才說道:“只要39美分耶……Bucky，我也想做鉆石女人……”
我:“……”
316.
你伸出沒打點滴的手，我趕緊握住。
你說:“不跟你開玩笑啦……我想抽煙，給我支煙吧……”
我說:“你還是在開玩笑。”
317.
“香皂不肯給我，煙也不肯給我，給我一個吻總可以吧？”
“……這還差不多。”
當我俯下去吻你的時候，那個熊孩子又開始了:“少兒不宜了！少兒不宜！骯臟的大人世界！”
你:“……”
我:“……”
還是讓我去抽他一頓吧！
318.
我威脅地磨牙:“臭小子，打擾別人談戀愛是要遭天譴的！”
熊孩子相當不屑:“我可不信基督教！”
“你應該信的，孩子，”我用神棍十足的語氣說道，“神說，信我吧，信我我就讓你上天堂。”
熊孩子:“……可怕的大人啊。”
319.
結局？結局很好，熊孩子被隨後趕來的家長呵斥了。
而我被護士姐姐呵斥了。
我那個委屈啊。
你摸摸我的腦袋:“乖，來姐姐懷裏，讓姐姐安慰安慰你。”
我順從地抱住你的腰，側臉貼著你柔軟的胸部:“愛撫愛撫我吧，Sherry姐姐。”
你笑道:“好啊，你先把衣服脫了，上來。”
……熊孩子，家長以及護士姐姐的表情讓人終生難忘。
320.
我最終也沒躺進你的被窩裏。
夜深的時候，熊孩子和家長早早就睡下了。
那熊孩子打起呼嚕來，真是驚天動地。
我躺在你另一側的床上，在數了一千多只羊也沒用的時候，在黑暗中靜靜看著你。
雖然看不清你，但我知道你也沒睡。
321.
“Sherry……”我輕輕地喊你，“你突然昏倒，是想嚇死我嗎？”
你發出一聲輕笑:“對不起，James。”
“醫生說，你的……病覆發了。”
“嗯，感覺出來了，下半身麻掉了。”
“……Bering夫人想帶你回南方。”
“我的確該回去了，一直照顧我的醫生說不定有辦法。”
“……”
“……”
“……Sherry，你可不能死。”
322.
你沈默了好一會兒。
你要是再不開口，我就會認為你睡著了。
“我不會死的，James。”你平靜地開口了，“起碼在我母親死之前，我不會死的。”
“Sherry……”
“活得比我母親更長壽，一直是我堅持下來的動力。”
323.
這次換我沈默了。
我能從你的話裏感覺到你對你母親的恨意。
那股恨意雖然深沈，但也很無奈。
最終我只得說道:“好吧，我會試著盡量活得比你長壽的。”
黑暗中你悶聲笑了笑:“會的，我相信你會的。”
324.
一放松下來，我突然就困了。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你又開口了:“其實Bucky……”
“嗯……？”我敷衍地回答。
“在我昏迷的時候，我好像夢到了什麽。”
“……夢到了什麽？”我勉強提起精神應答，“夢到你穿上我送你的婚紗啦？”
“可惜並沒有，”你笑道，“我夢到未來了……”
“未來……？”
“夢到我站在一個明亮的博物館裏，有好多人走來走去，到處是Steve的畫像，還有一幅你和他一起的。”
“大概你是夢到了Steve開的個人美術展吧？”
“不是……因為那裏還一塊寫著你生卒年的玻璃紀念碑……”
“哦，那你看清我死在什麽時候了嗎？”
“我正要去看，就聽到了‘39美分’了。”
“那真是可惜……”我實在睜不開眼睛了。
“是啊……”你的聲音仿佛飄在遠方。
我翻了個身，立刻睡著了。
325.
第二天下午，你就出院了。
進醫院時，是我抱你進去的，你的腳沒有著地。
出醫院時，是我推你出去的，你的腳沒有著地。
你坐在輪椅上朝我笑:“我挺沈的，辛苦你啦——”
我翻翻白眼:“你壓在我身上睡覺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感謝我？”
326.
除了Bella，Steve也來了火車站。
他聽說你要回南方，於是來送行。
他說:“導師，我到冬天的時候還會選擇在藝校進修的，希望你可以回來繼續指導我。”
你跟他抱了抱:“你很有天賦，我相信你將來會在繪畫界做出一番作為的。”
Bella也上前想要抱你，但你拒絕了。
你歉意地解釋:“Bella，為了防止你也變成我這樣，我現在不能抱你。”
小兒麻痹癥不能傳染大人，但會傳染孩子。
327.
Bella還算聽話，眼睛紅紅的掏出一幅畫給你:“這是我畫的米老鼠，謝謝你畫白雪公主給我。”
你接過來笑了:“謝謝你，下次我回來的時候，不只是米老鼠，他的朋友我也畫給你。”
Bella立刻很高興了:“你可一定要回來！”
328.
我沒說什麽。
你也沒說什麽。
我想，你是可以從我的眼睛裏看出我的不舍的。
在你登上火車前，我把一個準備好的包裹遞給你。
你打開看了看，把其中一個琺瑯盒子舉起來:“這是什麽？”
我說:“能讓你變成鉆石女人的東西。”
你笑道:“39美分，還挺劃算。”
我冷笑:“扯，香皂只要39美分，盒子要另付前。奸商啊。”
329.
你最終還是登上了發往德克薩斯州休斯頓的火車。
隨行的人，只有Bering夫人和雀斑女仆Hedy。
我找到了你所在的那一面窗戶，站在外面朝你揮手。
你看著我笑了笑，似乎有話說。
距離發車還有一段時間，你試著開窗，但幾次下來都沒成功。
你靈機一動，掏出口紅，倒著就寫了一行字，歪歪扭扭，但還能認出來:
『Meet ni Winter.』
下個冬天見。我明白。
330.
但老子要打死你啊！
你大爺的！
那是老子剛剛跟香皂一起買給你的口紅！
331.
火車發車了。
你又拿著口紅寫起來:
『Sorry，in.』
……你大爺的。
我笑著跟你揮手道別。
332.
我不悲傷。
因為我會在下個冬天跟你重逢的。
一定會的。
Chapter Nine.
【世上最像你的人。】
333.
如果這世上有“世界打臉王大賽”的話，請務必讓我參加。
你走後，我前腳說不會為此而悲傷，後腳便因為傷心過度被Steve和Bella拖回家。
你聽聽，“啪啪啪”，特別響吧？
334.
其實你走之前我們吵過一架。
更正，是我單方面跟你吵了一架。
原因是你帶走了我的通信地址，卻不肯把你的給我。
雖然你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你這麽做的用意。
335.
“Bucky，如果我還能順利活下來，我便寫信給你。
反之，如果你什麽也沒收到……
忘了我吧。”
之類的。
你真夠決絕，真夠狠絕。
336.
我當即氣急敗壞地與你理論。
我:“你不能這麽自私！”
你:“你要知道，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來說，polio覆發後致死率很高的。”
我:“我不管！你都說了你不會死！”
你笑了:“那你就乖乖等我的信。哦，我還會寄休斯頓的明信片給你的。”
我:“Please don't.”
337.
我堅信你會活下來，才讓你帶著我的通信地址走的。
等你坐火車從紐約到達休斯頓了，我也開學了。
所以我給你的是我在學校的通信地址。
從到學校的第一天開始，我翹首以盼。
可是整整兩個月過去了，別說信和明信片了，連個毛我也沒收到啊！
你是死是活，吭一聲好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你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床上，輕輕把腳擡到我面前。
在我幫你脫下一只鞋的時候，你突然把手伸到我的後腦勺。我疑惑擡頭的時候，你把額頭抵了上來。
你的手還在摩挲我的後腦勺。
我舔了下唇，笑了下。
下一秒，我把你撲倒在床上。
247.
你淡金的卷發在隨我一起長大的床鋪上攤開，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我壓下來，把手撐在你脖側，也一眨不眨地盯著你看。
“Sherry……”我說。
“James……”你說。
我覺得，日子剛好，氣氛剛好，人也剛好，此時不做更待何時。
更何況，你略帶笑意的眼睛裏，滿滿的慫恿。
瞄準你的嘴唇，我深深俯下身子。
“叩叩叩——”
248.
“Bucky，Sherry？”Steve隔著門喊。
“媽媽說，差不多得了，該開飯了哦！”Bella接著說道。
“……”我&你。
249.
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
你踢了我一腳，壓低了嗓子說:“你快回話啊！”
我只能黑著臉咬牙切齒喊:“這、就、去！”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急切地想要跟老爸老媽，以及Steve和Bella斷絕關系。
250.
門外腳步聲漸遠。
我緊繃著的身子一松，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倒是你，事不關己似的“噗哧”一聲笑。
我叫道:“笑毛啊！”
你一挑眉:“遺憾嗎？”
我:“……你說呢？”
你沒回話，而是伸手從我胸口的口袋裏把你給的聖誕禮物掏出來，在我眼前一晃，然後送到嘴邊輕輕一吻。
……好吧，這下就不算遺憾了。
Chapter Seven.
【新年夜晚的風月。】
251.
我:“Sherry……”
你:“嗯哼？”
我:“……我腿麻了。”
你:“就三分鐘。”
我:“……在畫家眼裏，三分鐘跟三十分鐘是不是一樣長啊？”
你:“不啊，為什麽這麽問？”
我:“因為你特麽半個小時前就說‘就三分鐘’了！”
252.
我不是小孩子，你當然也不是。
一個暧昧的平安夜沒有改變什麽。
聖誕節後，我們如往常一樣，相安無事。
只是你親吻我時比以往更撩撥人了。
253.
我再次到你家來的這天，是聖誕節一星期後。
這天是1942年的1月1日。
新年快樂。
254.
老爸重新買給你的聖誕禮物是倫勃朗的顏料，一共三十六色。
你說，你的新年願望是，把這和顏料全部用在我身上。
一想到我居然有機會成為一個三十六色的人，開始還挺高興的。
但等我扶著椅子擺起造型而你說出第一個“就三分鐘”後，我就後悔了。
而且，你居然接二連三地說了三次。
255.
你說：“下半身就要抹完了，你有什麽需要我特別關照的地方嗎？比如說，增大什麽什麽的面積之類的……”
我說：“請照1:1比例尺來，謝謝。”
256.
原本我的預想是，新年也讓你來我家一起過。
但有人搶在我之前邀請了你，還順道邀請了我。
就是那株蠟梅花的主人，住你隔壁的鄰居，來自亞洲中國的Yao夫婦。
257.
毋庸置疑的是，在當時所有的美國人眼裏，中國是一個相當神秘的國度。
在那裏，有世界上名列前茅的人口基數，有歐洲人民和美國人民特別喜歡的瓷器玉器，也有為數眾多的蘇聯盟友，還有各種各樣的傳奇神話。
而恰好魔幻奇幻是除了偵探推理以外我最喜歡的東西。
所以我跟Yao先生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們天空中飛著的龍都是散養的嗎？”
258.
Yao先生當時的表情讓人終生難忘。
那表情仿佛在說:
還天上飛龍呢，我看天上飛的是你吧？
你真是要上天啊。
259.
Yao夫人是好心人，沒有取笑我，而是幫我解釋了龍在中國的真實存在方式。
而你，你當時也沒有取笑我。
但是隔天我就收到了一幅漫天飛龍的水粉畫。
所以我還是認為你嘲笑我了。
260.
一直以來，美國人印象中的中國人習慣於恪守成規，懂得很多不思進取的道理，男人的後腦掛著油膩膩的長辮，女人的腳小而畸形，審美異常。
但是Yao先生和Yao夫人顛覆了我的看法。
在這對夫妻身上，我既沒有看到纏住了中國男人思維的長辮，也沒有看到裹住了中國女人自由的小腳。
Yao先生文質彬彬，Yao夫人漂亮大方。
他們都是值得一交的知識分子。
果然呢，眼見為實。
261.
不過中國人過於謙虛，這倒是真的。
這一點與美國人的過於自信很不同。
比如說，如果我跟Yao先生說:“您太太可真漂亮呀。”
Yao先生會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哪裏哪裏，您過獎了。”
262.
而如果Yao先生跟我說:“您的女朋友可真漂亮呀。”
我會自豪地挺起胸膛:“那是，我女朋友天下第一美！”
263.
雖然在Yao先生家做客的這一天很愉快，但期間我們也聊到了一些傷感的事。
比如說，“戰爭”，這個沒有國界區別的痛苦之源。
只是提到這個詞，悲傷與憂慮就會從Yao先生和夫人的臉上溢出來。
也難怪，祖國在遭受槍林彈雨，即使遠在天邊，作為她的子民也免不了感傷。
264.
“我有個哥哥，為了我家的血脈，硬是把我送出了國。”Yao先生聲音低沈。
“那您哥哥呢？”我問道。
“上了戰場，為國出力。”Yao先生聲音略帶顫抖。
265.
說實話，為國出力也是我向往的。
珍珠港事件後，我有好多好多同學都丟掉了手中的紙筆書本和懷裏的愛人，義無反顧地去了戰場。
我毫不懷疑我會是其中之一。
但真若要問，我能狠下心，丟下懷裏的你嗎？
266.
說點有趣的事。
中午飯我們留在Yao先生家，由Yao夫人親自下廚，制作他們的特色美食。
這是我第一次吃中餐，這讓我相當興奮。
中餐的花樣多得讓人眼花繚亂，而且出乎意料的好吃，居然能讓我這個吃慣了半生牛排和火腿三明治的地道美國人都讚不絕口。
如果中國人拿著中餐來攻略美國，想必不到半年大家就會全部被攻陷了。
想想，還有點後怕。
267.
不過我很快就安心了。
在我第三次因為使用“筷子”夾菜，卻夾到了自己右手虎口的肉時。
筷子，這兩根細長的木條簡直是不可理喻的存在！
268.
在這種時候，你心靈手巧的一面就展現出來了。
只是看著Yao先生和Yao夫人各自師範了一遍，你居然就可以穩穩地用筷子夾菜了。
你沒有急著嘲笑我。
因為你忙著幫我夾菜。
269.
Yao夫人做的飯深得你心，瞧你把米粒都吃到臉上去了。
我把這倒黴筷子丟下，戳戳你，然後指著自己的左邊嘴角，示意你註意你嘴角上的米粒。
你揚了揚眉，從你的方面理解了我的意思，然後湊過來親吻了我的左邊嘴角，回去繼續吃。
我在姚夫婦戲謔的目光裏，臉紅成桌上那碟辣椒醬。
270.
下午三點時，我們告別Yao先生和夫人，回到在隔壁的你的家。
熱情好客的Yao先生還邀請我們加入一個月後在唐人街為慶祝中國傳統節日春節而舉行的晚宴，你沒有拒絕，而我很歡快地接受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你是為了Yao先生說的，更加豐盛的免費的中餐。
因為我也是。
271.
“完成了。”你滿意地舉著畫。
“給我瞧瞧！”我擡著麻掉的一條腿，蹦蹦跳跳地過去看畫。畫中我一身西裝，手扶椅背，一條腿擱在椅座上，彎著一邊嘴角在笑。
不知為何，有一股撲面而來的渣氣。
272.
“尺寸覺得如何？”
“……”
“我覺得畫小了。”
“……”
“你倒是說話呀！”
“……沒見過的事，不要胡說！”
273.
完成這幅畫，足足花了你三個小時。
再擡頭，窗外黑乎乎一片。
我以“我這麽一個大帥哥獨自走在外面你放心嗎”為由，得到了你讓我住下來的許可。
274.
一樓住著Bering夫人和雀斑女仆Hedy。
二樓住著你和我。
我感覺我再次感受到了你的自尊心。
因為雖然你殘疾，你在家裏也喜歡住在高的地方。
越是讓你痛苦的地方，你越是想要隱藏。
或者說，越是想要麻痹自己。
275.
Bering夫人來樓上一次。
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盯著我:“年輕人，我年紀大了，睡眠淺，你可以體諒體諒我。”
我:“……您先體諒體諒我吧。”
276.
二樓只有一個浴室，你先去洗澡。
我站在客房的門口，水聲很清晰。
等你洗的差不多了，才發現意外。
277.
你疑惑地穿著厚實的絨毛浴袍走出來:“Bucky，你弓著腰做什麽？”
我強作淡定:“哦，沒什麽，一個不高興兄弟不高興了。”
278.
你多聰明，你多黃暴，不用我明說你就懂。
你意味深長地把目光往下移了移:“既然他不高興了，你也不要虐待他哦。”
我幾乎崩潰了:“你好歹假裝臉紅一下怎麽樣！”
279.
我一遍一遍地沖著涼水，強迫自己冷靜。
我也不知道為啥，只是聽了聽你淋浴的聲音，想了想浴室裏的你，咋就惹怒了不高興兄弟了呢？
280.
我在客房裏站了很久。
身上是一件你沒穿過的浴袍，有點小，我穿著不太舒服。
所以我又把它解開，整了整。
你突然推門而進:“Bucky！”
我手忙腳亂套好衣服。
不過，晚了一步，硬了百分之六七十左右的不高興兄弟讓你撞個正著。
你興致勃勃地繼續盯著看。
我惱羞成怒地瞪著你:“不知道敲門嗎！”
你聳聳肩:“敲了門，我怎麽可能欣賞到你養眼的胸肌，以及不高興兄弟呢？”
我:“……你出去！”
你聽話地出去了。
281.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想。
你該有的矜持和害羞呢？我怒。
你——“你他媽又要幹什麽！！！”我瞪眼。
你又一次毫無預兆地打開門，直接盯著下面看。不過可惜，我沒有再拉開浴袍。
“嘖，我還以為能再養眼一次的……”你帶著遺憾走了。
……這下好了，不高興兄弟的怒火隨著我加重的憤怒呼吸聲，“蹭蹭”地漲。
你說的對，既然他不高興了，我也不該虐待他。
我拔腿就往外面走。
283.
你剛好準備關你的房門。
我一伸胳膊，先別住門，再生生撬開。
你扶著門把擡眼看我。
我掰著門框垂眼看你。
你說:“真生氣了？”
我說:“不高興兄弟一直在生氣。”
你說:“那你有何貴幹？”
我說:“想要教教你什麽叫臉紅。”
強拉開門，我擠進去。
284.
這次是比以往都要熱烈的親吻。
你被我按在門板上，拼命仰頭，一招一式地應對我唇舌的攻勢。
這你得感謝我。因為剛開始的你還不懂得什麽叫KISS，是我在相識相戀的短暫時日裏教會了你，才能讓你此時沒有手忙腳亂。
好吧，我也有點遺憾。
我挺想看到手忙腳亂的你的。
285.
也不知道是啥時候的事，反正當你得空喊一聲“等等James”的時候，我們已經一上一下轉移到床上了。
你衣衫不整地推了我一把。
我眼神掠過你白花花的胸脯，有點眼暈。於是稍稍直起身，給你點時候緩緩神。
順便先把我自己的衣服扒了。
286.
你:“瞧瞧你這一套熟練的動作，很有經驗嘛。”
我:“……謬讚謬讚。”
你擡腳踢我:“這時候你謙虛個毛！”
我十分委屈:“我要是驕傲了，你還不得打死我。”
287.
我身上就一件浴袍。但脫起來，費了老大的勁。
當我脫到一半的時候，你突然雙眼放光地說:“保持住James！這樣的你真是性感！容我先把這一幕畫下來！”
我痛苦地繃緊身子。
你他媽先容我打死你啊！
288.
最後你也沒有畫成。
因為不高興兄弟已經在氣頭上了，片刻不能等。
而我成功地教會了你什麽叫臉紅。
不僅臉紅，你一激動一興奮，幾乎全身都紅了……
289.
我時不時地對上你的眼睛，看到以往雪後初晴的天空好像要下雨，一片濕漉漉的。
偶爾與你分享一個吻，看著你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
你總是試著抱緊我，抱得特別特別緊。
仿佛再也不分離。
290.
一個眼神就讓我清醒。
一個微笑就讓我迷醉。
一個擁抱便將我註滿。
所以你與別人不一樣。
291.
我擁抱著你，手指游走在你身體的每一寸，感受你每一寸的溫暖。
你的呻/吟是這世上最動人的樂章。
我想把你抱的更緊，更緊。
我說道:“Sherry，說句不好聽的話——下輩子我要上的人，還是你。”
“你忘記了？”你捧著我的臉，落下一個個吻，“你上輩子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Chapter Eight.
【意外總是突然的。】
292.
我特別喜歡與你一同醒來的早上。
你總是比我醒得早，負責讓我多睡十五分鐘後把我叫醒。
我睡眼朦朧地對鏡穿衣。
早已穿好衣服的你會從後面抱上來，手臂穿到我身前，幫我扣襯衣的扣子。
而我則趁機摸摸你順滑的金色卷發，在你擡頭的時候，給你早安之吻。
你通常都會認為一個吻不夠，會索要第二個吻。
然後是第三個。
第四個。
第五個。
……
我們幹脆躺下再來一發算了。
293.
除了早安吻，你還熱衷於在早上撩撥我。
比如說，摸摸我的胸肌有沒有被你安撫大。
比如說，看看昨天晚上你種的草莓發芽沒有。
比如說，問候一下某個不高興兄弟此時的心情。
294.
無數次我被你氣得想把你再扔上床。
這時，你就會大喊起來。
在你家，你就喊:“Gloria！”“Hedy！”
在我家，你就喊:“Bella！”“Juliet！”
我不得不舉手投降。
你屢試不爽。
295.
“我恨你。”我惡狠狠地說。
“我愛你。”你笑瞇瞇地說。
296.
一月半大風的這天早上也是這樣的。
我還以為這又是一個美好的一天的開端。
但是，早上還睡在我床上的你，晚上就躺到了醫院的病床上。
意外總是如此突然。
當我茫然地病床前守著你時，我想到。
297.
原本這一切是可以不發生的。
但今天是學校開新學期動員大會的日子，你必須去。
而我父母三天前丟下我跟Bella去外面浪了，我不能走。
看，意外就是這樣講究時機。
298.
你從我家離開時，我幫你穿外套。
我說:“這麽大風的天氣，你還是別出去了吧。”
你說:“為什麽？你怕我被風吹走？”
我把你抱緊懷裏:“是怕你被風吹進別人懷裏，別人不肯還我。”
299.
“放輕松，親愛的，”你用額頭抵著我的胸膛，發出不懷好意的悶笑聲，“別人不一定有你的好腰力。”
“……還是讓風把你吹走吧。”我冷漠臉。
300.
“實在不放心的話，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們可以乘著風去奧茲國。”
“像《綠野仙蹤》裏的桃樂絲一樣？”我說著卻沒松手。
“像《綠野仙蹤》裏的桃樂絲一樣。”你愉快地笑了。
301.
美好的瞬間與此時的凝重交織著，讓人不由得想要用力地大口喘氣。
我一遍一遍地想，我要是真地跟你一起走了多好？
302.
你走後沒多久，Bering夫人就來給Bella授課了。
Bering夫人說:“James，英俊的小鹿仔，今天的你真是沒精神呢。”
Bella說:“因為Sherry姐姐棄他而去了！”
我說:“屁！她就是去開個會！”
Bering夫人忍不住笑了:“這樣吧，James，若是你信得過我這個家庭教師，你不妨把Bella留給我，你去找Sherry吧。”
我激動了:“夫人，我比信任太陽每天都會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還要信任您！”
Bering夫人笑:“真的？”
我讓她看我睜大的眼睛:“您見過比這真誠的雙眼嗎？”
303.
我去找你了。
我不知道你們在哪裏開會，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去你的畫室的。
所以我直奔你的畫室而去。
剛爬上二樓樓梯，就看到你扶著木質扶手，身形搖搖晃晃。
我正要喊你:“Sher——”
你驀然倒下，摔在樓梯上，當著我的面。
因為還有一段距離，我不能扶住你。
我恨這樓梯。
304.
我在前面提到過，我此生最大的敵人，是與生俱來的恐高癥和後天形成的樓梯厭惡癥。
前者害我在後來的戰場上，必須硬著頭皮追隨美國隊長在高處作戰，並定期接受戰友的嘲諷。
而後者讓我恨不得把我見過的所有的樓梯都“突突”了。當然了，我第一個要“突突”的，就是這三層樓梯。
305.
當時你穿著白色棉裙，金發散亂。
第一眼看過去，就像在樓梯上攤開了一個煎蛋。
對不起，我本不該在這麽嚴肅的場合這麽不嚴肅的。
可是當時你躺在那兒，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甚至我感覺不到你的生機。
窗外風聲大作，枝頭的紅雀還在嘰嘰喳喳地聒噪。
但事實上，現場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急需用某種新的情緒，來壓過那份可能會失去你的那份恐懼。
可惜的是，即使是開玩笑，也蓋不過恐懼。
306.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送你去醫院的。
只記得回過神來，我已獨自一人呆坐手術室外。
突然就回想起在我抱起你時，你在昏迷狀態下的抽搐和瑟縮。
你感覺很不好，我感覺更不好。
後來我才知道，那正是離別的預感。
307.
還好，很快護士姐姐就把你推出了急救室，不然他們就得再急救昏倒在急救室外的我了。
除了面色慘白和一直昏迷，你一切如常。
你昏睡得十分安心。
就像每個睡在我懷裏的晚上。
308.
我在病房守著你，得知消息的Bering夫人帶著Bella來了。
“如何？”Bering夫人說話時聲音有過顫抖。
“醫生說，她的脊髓灰質炎覆發了。”我平靜地回答。
脊髓灰質炎，即，小兒麻痹癥。
309.
Bering夫人的表情十分覆雜。
她說:“果然北方……她還是來的太早。”
我說:“夫人，醫生還說……這個病，他們治不了。”
她說:“是的，James，這個病他們治不了，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能治，不然羅斯福先生也不必坐著輪椅到處演講了。”
我說:“可是……”
她說:“James，這麽說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須帶她回南方去。”
310.
“……必須嗎？”
“必須。南方溫暖，對她有好處。而且，從小照顧她的私人醫生也在南方。”
“……好吧。”
311.
唉……當初高中畢業，我為什麽非要貪戀紐約大學近，而沒有選擇南方的大學呢？
不然，我就有理由跟你一起走了。
312.
晚上我堅持留下來陪床。
你所在的這間病房床很多，但病人不多。
隔著一張床躺著一位同樣是小兒麻痹癥的患者。
不過他看起來比你年輕許多，可能還沒有讀高中。
他獨自一個人，抱著收音機在聽廣播版《ABC殺人案》，聲音不小。
313.
“下面是一段廣告。”
“四分之三的著名好萊塢明星，推薦鉆石香皂。”
“為您提供高端肌膚護理。”
“做鉆石女孩——[叮——]”
“兩塊只要39美分。”
314.
我瞪了那小子一眼，熊孩子毫不在意，反而把聲音調得更高了。
沒等我氣得跳腳，你突然睜眼了。
或許你是被吵醒的，這是那小子的功勞，所以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315.
我緊張地伏在你床前:“Sherry，你感覺怎麽樣？餓嗎？渴嗎？疼嗎？需要我喊醫生過來嗎？”
你虛弱地笑了笑，等我不再發問了才說道:“只要39美分耶……Bucky，我也想做鉆石女人……”
我:“……”
316.
你伸出沒打點滴的手，我趕緊握住。
你說:“不跟你開玩笑啦……我想抽煙，給我支煙吧……”
我說:“你還是在開玩笑。”
317.
“香皂不肯給我，煙也不肯給我，給我一個吻總可以吧？”
“……這還差不多。”
當我俯下去吻你的時候，那個熊孩子又開始了:“少兒不宜了！少兒不宜！骯臟的大人世界！”
你:“……”
我:“……”
還是讓我去抽他一頓吧！
318.
我威脅地磨牙:“臭小子，打擾別人談戀愛是要遭天譴的！”
熊孩子相當不屑:“我可不信基督教！”
“你應該信的，孩子，”我用神棍十足的語氣說道，“神說，信我吧，信我我就讓你上天堂。”
熊孩子:“……可怕的大人啊。”
319.
結局？結局很好，熊孩子被隨後趕來的家長呵斥了。
而我被護士姐姐呵斥了。
我那個委屈啊。
你摸摸我的腦袋:“乖，來姐姐懷裏，讓姐姐安慰安慰你。”
我順從地抱住你的腰，側臉貼著你柔軟的胸部:“愛撫愛撫我吧，Sherry姐姐。”
你笑道:“好啊，你先把衣服脫了，上來。”
……熊孩子，家長以及護士姐姐的表情讓人終生難忘。
320.
我最終也沒躺進你的被窩裏。
夜深的時候，熊孩子和家長早早就睡下了。
那熊孩子打起呼嚕來，真是驚天動地。
我躺在你另一側的床上，在數了一千多只羊也沒用的時候，在黑暗中靜靜看著你。
雖然看不清你，但我知道你也沒睡。
321.
“Sherry……”我輕輕地喊你，“你突然昏倒，是想嚇死我嗎？”
你發出一聲輕笑:“對不起，James。”
“醫生說，你的……病覆發了。”
“嗯，感覺出來了，下半身麻掉了。”
“……Bering夫人想帶你回南方。”
“我的確該回去了，一直照顧我的醫生說不定有辦法。”
“……”
“……”
“……Sherry，你可不能死。”
322.
你沈默了好一會兒。
你要是再不開口，我就會認為你睡著了。
“我不會死的，James。”你平靜地開口了，“起碼在我母親死之前，我不會死的。”
“Sherry……”
“活得比我母親更長壽，一直是我堅持下來的動力。”
323.
這次換我沈默了。
我能從你的話裏感覺到你對你母親的恨意。
那股恨意雖然深沈，但也很無奈。
最終我只得說道:“好吧，我會試著盡量活得比你長壽的。”
黑暗中你悶聲笑了笑:“會的，我相信你會的。”
324.
一放松下來，我突然就困了。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你又開口了:“其實Bucky……”
“嗯……？”我敷衍地回答。
“在我昏迷的時候，我好像夢到了什麽。”
“……夢到了什麽？”我勉強提起精神應答，“夢到你穿上我送你的婚紗啦？”
“可惜並沒有，”你笑道，“我夢到未來了……”
“未來……？”
“夢到我站在一個明亮的博物館裏，有好多人走來走去，到處是Steve的畫像，還有一幅你和他一起的。”
“大概你是夢到了Steve開的個人美術展吧？”
“不是……因為那裏還一塊寫著你生卒年的玻璃紀念碑……”
“哦，那你看清我死在什麽時候了嗎？”
“我正要去看，就聽到了‘39美分’了。”
“那真是可惜……”我實在睜不開眼睛了。
“是啊……”你的聲音仿佛飄在遠方。
我翻了個身，立刻睡著了。
325.
第二天下午，你就出院了。
進醫院時，是我抱你進去的，你的腳沒有著地。
出醫院時，是我推你出去的，你的腳沒有著地。
你坐在輪椅上朝我笑:“我挺沈的，辛苦你啦——”
我翻翻白眼:“你壓在我身上睡覺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感謝我？”
326.
除了Bella，Steve也來了火車站。
他聽說你要回南方，於是來送行。
他說:“導師，我到冬天的時候還會選擇在藝校進修的，希望你可以回來繼續指導我。”
你跟他抱了抱:“你很有天賦，我相信你將來會在繪畫界做出一番作為的。”
Bella也上前想要抱你，但你拒絕了。
你歉意地解釋:“Bella，為了防止你也變成我這樣，我現在不能抱你。”
小兒麻痹癥不能傳染大人，但會傳染孩子。
327.
Bella還算聽話，眼睛紅紅的掏出一幅畫給你:“這是我畫的米老鼠，謝謝你畫白雪公主給我。”
你接過來笑了:“謝謝你，下次我回來的時候，不只是米老鼠，他的朋友我也畫給你。”
Bella立刻很高興了:“你可一定要回來！”
328.
我沒說什麽。
你也沒說什麽。
我想，你是可以從我的眼睛裏看出我的不舍的。
在你登上火車前，我把一個準備好的包裹遞給你。
你打開看了看，把其中一個琺瑯盒子舉起來:“這是什麽？”
我說:“能讓你變成鉆石女人的東西。”
你笑道:“39美分，還挺劃算。”
我冷笑:“扯，香皂只要39美分，盒子要另付前。奸商啊。”
329.
你最終還是登上了發往德克薩斯州休斯頓的火車。
隨行的人，只有Bering夫人和雀斑女仆Hedy。
我找到了你所在的那一面窗戶，站在外面朝你揮手。
你看著我笑了笑，似乎有話說。
距離發車還有一段時間，你試著開窗，但幾次下來都沒成功。
你靈機一動，掏出口紅，倒著就寫了一行字，歪歪扭扭，但還能認出來:
『Meet ni Winter.』
下個冬天見。我明白。
330.
但老子要打死你啊！
你大爺的！
那是老子剛剛跟香皂一起買給你的口紅！
331.
火車發車了。
你又拿著口紅寫起來:
『Sorry，in.』
……你大爺的。
我笑著跟你揮手道別。
332.
我不悲傷。
因為我會在下個冬天跟你重逢的。
一定會的。
Chapter Nine.
【世上最像你的人。】
333.
如果這世上有“世界打臉王大賽”的話，請務必讓我參加。
你走後，我前腳說不會為此而悲傷，後腳便因為傷心過度被Steve和Bella拖回家。
你聽聽，“啪啪啪”，特別響吧？
334.
其實你走之前我們吵過一架。
更正，是我單方面跟你吵了一架。
原因是你帶走了我的通信地址，卻不肯把你的給我。
雖然你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你這麽做的用意。
335.
“Bucky，如果我還能順利活下來，我便寫信給你。
反之，如果你什麽也沒收到……
忘了我吧。”
之類的。
你真夠決絕，真夠狠絕。
336.
我當即氣急敗壞地與你理論。
我:“你不能這麽自私！”
你:“你要知道，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來說，polio覆發後致死率很高的。”
我:“我不管！你都說了你不會死！”
你笑了:“那你就乖乖等我的信。哦，我還會寄休斯頓的明信片給你的。”
我:“Please don't.”
337.
我堅信你會活下來，才讓你帶著我的通信地址走的。
等你坐火車從紐約到達休斯頓了，我也開學了。
所以我給你的是我在學校的通信地址。
從到學校的第一天開始，我翹首以盼。
可是整整兩個月過去了，別說信和明信片了，連個毛我也沒收到啊！
你是死是活，吭一聲好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